原標題:阿不都日衣木:“復活”沉睡千年的回鶻文
工作中的阿不都日衣木。
在敦煌豐富燦爛的文化寶庫中,回鶻文文獻記載的重要歷史文化片段,填補了很多我國少數民族歷史研究的空白,對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以及中古時期的民族關系、語言學、文字學等交匯交融有著重要的貢獻。
阿不都日衣木是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回鶻文文獻轉寫與翻譯人員,5年多的時間里,他沉浸在古文獻中,和古老的文字對話,探尋久遠的歷史,甘之如飴。“將一個個零散的字符逐一匯聚成字,再將這些字組成句,逐句成篇,這一過程的探索,如同解開一道道謎題,有壓力挑戰(zhàn),更多的是收獲樂趣。”
1 跨越千年的對話 讓文字“復活”
回鶻,是今天維吾爾族、裕固族的共同祖先?;佞X文,是以回鶻為代表的北方游牧民族使用的一種文字,在宋元時代通行于河西走廊、西域、中亞諸地,被廣泛用于書寫詔告敕令、宗教典籍、文學作品、契約文牘和歷法醫(yī)籍,留下了極為豐富的歷史文獻資料。
2019年,畢業(yè)于西北民族大學的文學博士阿不都日衣木進入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工作。作為維吾爾族人,他的母語與回鶻文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維吾爾文和回鶻文兩者關聯可以理解為現代漢語和古代漢語的關系。古代回鶻文相當于甲骨文,都是死文字,但是回鶻語和現代維吾爾族的語法基本還是一致的。”從小的語言環(huán)境,為他研究回鶻文提供了良好的基礎,語言上的親近感也讓其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獻中的語境和語義。
敦煌研究院藏有兩批不同來源的回鶻文文獻,一批是從莫高窟北區(qū)考古發(fā)掘中獲得的回鶻文文獻,另一批是老一代敦煌學者及當地名人收集并捐贈給敦煌研究院的回鶻文文獻。阿不都日衣木主要對敦煌研究院所藏的回鶻文文獻進行研究。
古籍文獻是觸摸歷史、傳承文化的重要載體,自古以來是中華文化養(yǎng)分的重要來源。那些篆刻在竹簡、石碑、牛皮、古紙上的文字,塵封于歷史的遺跡,代表的是中華民族曾經抵達的文化高度。解讀翻譯,是讓沉睡于歷史的古文字重煥新生。
“敦煌莫高窟北區(qū)石窟出土的回鶻文文獻殘損嚴重,多為斷簡殘篇,許多詞語難以辨認,有的一頁上僅寥寥數字,多的也不過數十行。這些殘片全部翻譯完后才有可能拼成完整的文獻。”將這些歷史的碎片重新編織成完整的敘事畫卷,難度非常大。阿不都日衣木起初解讀和翻譯時,同樣困難重重。
他轉寫回鶻文時以拉丁字母為基礎,加上個別專門用以轉寫回鶻文字母的特殊符號,并根據回鶻文獻語言的和諧律與歷史比較語言學,分辨出元音和輔音。
“回鶻文有從左到右橫寫的書寫法,也有很多書寫方式。而且同音、同義的比例很高。每一個符號在不同的語境中有著不同的讀音,仿佛擁有千變萬化的魔力。”剛入職時,阿不都日衣木解讀時特別慢,“有時候一個符號的識別需要苦思冥想好幾天,吃飯想,睡覺想,幾十個字的文獻翻譯出來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即便某些字句得以順利讀出并轉寫,其表層含義下也可能蘊含著另一種思想與情感。這就需要不斷查找資料進行比對,才能逐步揭開這些古老文字的神秘面紗。經過幾年的磨煉,阿不都日衣木回鶻文的詞匯量及翻譯速度都有了顯著提升,文獻中出現的梵語和佛教用語、不失韻意的回鶻文詩歌、游客的游記等這些千年前的“死文字”所記載的歷史畫面,在他的解讀與翻譯下一一“復活”。
2 沉浸在文獻中 享受“高級樂趣”
有史料記載,古代回鶻宗教信仰復雜,先后曾信奉過薩滿教、摩尼教、佛教、景教和祆教等多種宗教。在西域、敦煌出土的回鶻語文獻中,以佛教文獻居多,其次為摩尼教和景教。佛教是回鶻歷史上流行時間最長影響也最大的宗教。阿不都日衣木解讀和翻譯的回鶻文文獻絕大多數是佛教內容的文獻。
“回鶻文佛教文獻是研究回鶻佛教的重要資料,而且多文種合璧的回鶻文題記,也反映了當時回鶻佛教徒與其他民族的關系。”由于此前對佛教接觸較少,阿不都日衣木對文獻的解讀和翻譯難度增加,他在工作中會經常向同事及國內研究回鶻文獻的學者請教,一步一步,踏入這個豐富的領域。當阿不都日衣木成功完成一篇文獻的解讀翻譯后,他的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尤其是在進行回鶻文《金剛經》殘片研究時,讓他感到非常興奮。“在接觸過程中發(fā)現文獻中‘gang Ögüz’(恒河)和‘qum’(沙子)等詞匯反復出現,這些詞匯明顯表明該文本與佛教經典《恒河沙》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時,殘片中出現了‘šubudi’(須菩提),結合這些線索初步推測,該文獻的內容很有可能源自《金剛經》。完成翻譯的那一刻,我仿佛與古人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2021年,阿不都日衣木成功申請到了“敦煌研究院藏回鶻文文獻整理與研究”的國家級項目,他要讓那些沉睡千年的文字重新散發(fā)出光芒。
在阿不都日衣木分享的照片資料中,記者注意到,回鶻文文獻中多處穿插著漢字。“這是回鶻文文獻中有趣的現象,叫作夾寫漢字。” 阿不都日衣木介紹,這些夾寫的漢字分為三種情況,一種是先寫漢字,后附回鶻文譯文;另一種是夾寫的漢字與回鶻文連為一體,并按回鶻語發(fā)生各種語法而變化;還有一種是譯者根據上下文的意思自己補加了漢字,“回鶻是一個善于接受外來文化的民族,這從其千余年來使用文字種類之多就可得到反映。這也是各民族間文化交流與融合的一個生動例證。”
阿不都日衣木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類回鶻資料與圖集,大體標識出了他的研究領域與興趣,但在解讀和翻譯文獻時,他所需要調動的文獻資料的種類數量往往需要數倍,研究過程難免各種辛苦與壓力,而他長年沉浸其中,毫無厭倦,一如既往地享受古文獻資料的“枯燥”及內在深藏謎團的各種挑戰(zhàn)和高級樂趣。
有人說,古文獻解讀和編輯是孤獨的,冷板凳一坐可能就是一輩子。但阿不都日衣木一點都不覺得厭倦,反倒樂在其中。他說,“我喜歡這份工作”,還將文獻比作解密器,解讀翻譯的過程視為解謎題,“學術道路還很長,而這條路,我會走得很穩(wěn)健,很自信。”
文/ 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歐陽海杰 實習生 馮晶晶 圖/ 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趙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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