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唐代 孟郊 《游子吟》);“十三能織素,十四學(xué)裁衣”(漢樂府《孔雀東南飛》)……古代文學(xué)作品中有關(guān)“女紅”的描述可謂十分豐富,這一針一線無不體現(xiàn)著母親的慈愛與女性的賢惠。
數(shù)千年的農(nóng)耕文明造就了“男耕女織”的社會形態(tài),從養(yǎng)蠶栽棉到紡紗織布、從穿針引線到縫衣制服……“女紅”并非簡單的針線活兒,其從“衣披天下”而生,是生存基本之需,推動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女紅”不僅用以完成社會對女性的要求,同時也成為古代女性情感表達(dá)的方式。
現(xiàn)藏于甘肅省博物館的這件國家一級文物——錦緣絹繡草編盒是1800年前河西走廊一位漢代女性的針黹盒。它的出土成為我們了解漢代女紅、紡織業(yè)最直觀的實證。
女紅是古代女子“四德”之一
女紅,也稱為女事,舊時指女子所做的針線、紡織、刺繡、縫紉等工作。在中國古代社會,傳統(tǒng)禮儀要求女性具有“德、言、容、工”四種德行,而女紅正是四德的表現(xiàn)之一。紡紗織布、縫補漿洗、針織刺繡成為女性成長中必學(xué)本領(lǐng)。幾千年來,無論是文學(xué)作品,還是出土實物,女紅都淋漓盡致地向我們展示了女子的蕙質(zhì)蘭心。
女紅需要一雙巧手。《紅樓夢》第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補雀金裘”一節(jié),強撐病體為寶玉通宵達(dá)旦修補雀金裘氅衣的晴雯算是巧中之最。“晴雯先將里子拆開,用茶杯口大的一個竹弓釘牢在背面,再將破口四邊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后用針紉了兩條,分出經(jīng)緯,亦如界線之法,先界出地子來,然后依本衣之紋來回織補……”“剛剛補完,晴雯又用小牙刷慢慢地剔出絨毛來。”
這件寶玉剛從賈母處得來的雀金裘,就被手爐炭火迸了一個指頂大的燒眼。這可不是一件平常的衣裳,據(jù)說是“拿孔雀金線織的”,以黃金制金線,捻入孔雀羽毛。且不論面料有多么珍稀,織補難度之高可以想見。晴雯憑一雙巧手,便讓這件珍稀的雀金裘完美如初。
又是竹弓,又是金刀,又是小牙刷,腦補一番,應(yīng)該還有頂針、線板、針錐、尺子等諸多活計。這些針頭線腦,恐怕還需要一個存放它們的工具箱,那就是“針黹盒”。針黹盒除了存放針線工具以外,還可存放一些料頭、花邊、繩線之類,方便女子做針線時使用。
晴雯的針黹盒想必盒體精致,工具豐富。而這件國家一級文物錦緣絹繡草編盒的主人,她也會是如晴雯一般心靈手巧的女紅高手嗎?
武威出土國寶“漢代針線盒”
這件錦緣絹繡草編盒出自武威磨嘴子22號夫婦合葬墓,出土?xí)r位于棺蓋之上,內(nèi)裝木線軸、繞板、銅針筒、針、玉飾品、刺繡品等10件。
這些實物不禁令人猜想,此盒應(yīng)為墓主人生前心愛之物,哪怕死后也要隨葬身邊,并可預(yù)見這位漢代女子確是一位熱愛女紅的女性,沒準(zhǔn)還是一位女紅高手。自古以來,女紅高手層出不窮。據(jù)說三國時期的吳王趙夫人有“三絕”——機絕、針絕、絲絕??稍谥搁g以彩絲織成龍鳳之錦是為機絕;能用針線在方帛之上繡出五岳列國地圖是為針絕;又以膠續(xù)絲發(fā)作羅絲輕幔是為絲絕。錦緣絹繡草編盒的主人是否也有自己的絕活,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卻可從她的針黹盒及其內(nèi)的工具和料頭一看端倪。
針黹盒,含底和蓋兩個部分。盒,長33厘米,寬18.5厘米,高17.5厘米,蓋高19.5厘米。蓋,長33.5厘米,寬19厘米,高18.5厘米。盒以葦編作胎,整體用絹和錦等絲織物裱包。葦編胎堅固密實,底與蓋套無縫隙??催@草胎,就知道它的主人葦草編織的手藝不凡,但若僅以草編盒示人,萬萬體現(xiàn)不出它的精致及主人的手藝。我們猜想絹錦裱包,除了讓這個針黹盒更加美觀以外,或許還有個非常實用的功能,那就是避免細(xì)針滑落。因為無論多么密實的草編盒,難免有縫隙。
沿、棱以棕色織錦縫成寬邊。錦紋顯白色帶鉤紋樣,此紋又稱“銅爐紋”,正向與倒向的銅爐紋交錯排列。
盒蓋以紅絹的刺繡為中心,四周鑲金邊。絹上以鎖繡而成云狀紋。刺繡的繡線為藍(lán)、白、綠三色,線性纖細(xì),繡技精良,正所謂“錦上添花”。
漢代彌漫升仙長生的思想,體現(xiàn)在器物的裝飾上,經(jīng)常有羽人、云起、珍禽異獸等祥瑞圖案。因此,漢代的絲織品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云氣、動物的紋樣。長沙馬王堆、新疆樓蘭等地出土的織錦上都有類似的紋樣。不難看出漢代中原的絲織品、審美也影響到了河西地區(qū)。
此盒出土?xí)r,內(nèi)裝的木線軸呈簪狀,一端有六輪繞線螺圈,打磨得非常精致、光亮,可以看出是它的主人長期使用之物。另一纏線板用松木板制作,兩端弧圓而略寬,中部纏繞紅色絲線。絲線色彩艷麗、光澤如新,不免讓人產(chǎn)生錯覺,這是離我們那么遙遠(yuǎn)的漢代的針黹嗎?
為河西段紡織技術(shù)提供了實證
除了木纏線板、木線軸,針黹盒內(nèi)還有一些絳帶,類似于花邊、料頭編織的繩之類。它的紋樣及紡織技法,都為研究漢代絲綢之路河西段紡織技術(shù)提供了實證。
漢代絲綢之路開通,隨著貿(mào)易交流的逐漸展開,大量絲綢輸出,西方各國特別是羅馬上層社會對此趨之若鶩,使得世界上刮起了一股中國絲綢風(fēng)。作為中國絲綢中最為華麗的兩種裝飾技法,織錦與刺繡是中國傳統(tǒng)織繡文化里的兩項瑰寶,而此針黹盒最重要的價值就在于它的裱包,集織錦與刺繡于一身,使我們對漢代織錦工藝有了更為直觀的認(rèn)識。
這件針黹盒之所以引人注意,只因現(xiàn)代喜愛女紅者不在少數(shù),很多年輕女性自幼頗愛女紅,雖非古代女子擁有一手絕活,卻也有一顆熱愛女紅的心。
現(xiàn)代慢生活美學(xué)興起,各種曾因工業(yè)時代消亡的女性藝術(shù)逐漸復(fù)興?,F(xiàn)代女性雖不必拘泥于女德對自身的要求,卻可以通過各種現(xiàn)代化的手段將女紅作為休閑娛樂、緩解壓力、修身養(yǎng)性的方式?,F(xiàn)代女紅不僅是一種個性的表達(dá),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錦緣絹繡草編盒無疑是當(dāng)代人與這位漢代女子關(guān)于女紅的一次穿越時空的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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