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biāo)題:【慶陽市文學(xué)作品選】
聽見南梁的聲音
何新軍
想象一下1934年11月7日的一個早晨,86年前冬天來臨時的一個早晨。設(shè)想在偏遠(yuǎn)的南梁上一座四散延伸的荔園堡。“政府成立大會”巨幅紅色會標(biāo)是清音樓的一大標(biāo)志,但清音樓上還有張桌子,桌子周圍站著幾個年輕的干部。那天這里發(fā)出了陜甘邊區(qū)蘇維埃政府成立的聲音。
時在初冬,雖有溫煦的陽光,但冷風(fēng)不時從荔園堡四面襲來。一個十八歲的青年,穿一身棉衣,精神飽滿。他站在高大厚實的土臺上講話。他對誰講話呢?他對著陽光講話,對著參加大會的一百名代表講話,對著南梁周圍數(shù)十里以外趕來的群眾、紅軍、游擊隊員、赤衛(wèi)隊、列寧小學(xué)學(xué)生、兒童團、少先隊等三千余人講話。略帶陜北的口音,清亮,干凈。這聲音起初在清音樓厚實的土臺上響起,接著在荔園堡三千余人的頭頂響起,借助一陣風(fēng),瞬間在整個南梁響起。這聲音,驅(qū)散了籠罩在南梁上空的一片烏云。聲音經(jīng)過的地方,人們就揚起臉龐,像一朵朵盛開的向日葵,向著藍(lán)天,向著陽光,露出新鮮的笑容。
從那天起,行走在南梁大地上,總能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如一串尾音,縈繞在耳旁。聲音之下,是漸漸脫去冬裝的土地,春風(fēng)一吹,土地上撲來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羊在洼上吃草,牛在地里拉犁,鄰家的小孩在暮色里蹦蹦跳跳。
七月的豹子川,草木競發(fā),高處的綠向四面八方?jīng)坝慷?,低處的綠靜悄悄地把陰影投放在山洼上、小道上。一個人或者許多個人,從這里走過,能看見隱在枝頭的小鳥梳理羽毛,或者警惕地注視著行人,收攏翅膀隨時準(zhǔn)備到另一個枝頭上棲息。眼前的溪水,悠悠而去,像一個人走著自己的歲月,或者像一群人匆匆忙忙地撤離。靜謐之中,總想再聽聽那些年月的聲音。不一會兒,風(fēng)從遠(yuǎn)處來,枝頭上有了響聲,嘩啦啦的聲音從高處落到低處,從一個山頭奔到另一個山頭。這時,聽到的似乎不是風(fēng)在樹梢的追逐聲,仿佛成了馬蹄的奔跑聲,間或還有碰撞聲、廝殺聲。是的,是馬蹄的奔跑聲。一個人或者許多個人,在豹子川的密林中碰撞、廝殺。許多個聲音混雜在一起,就是一場激烈的戰(zhàn)爭。1935年4月以來的反“圍剿”斗爭場面已歷歷在目。等風(fēng)小了的時候,樹上的葉子還翻卷著,它們銀白色的葉面,就像那些遠(yuǎn)去的背影,在山頭上浮現(xiàn)。抬起頭,再向那些高大的山頭望去,恣意的綠上,落滿了崇敬與感動的目光。
南梁的夜晚,格外靜。廣場上的路燈,在夜幕下灑下柔和的光。對面山上和身后的村莊里,一律黑漆漆的。就像多年前的那些夜晚,人們就要進入夢鄉(xiāng)。這時,站在微風(fēng)中仔細(xì)聽,就能聽到“吱扭”“吱扭”,或者“吱扭扭”“吱扭扭”的聲音,從各家各戶的門縫里傳出來。南梁的黃昏是短暫的,鳥兒歸巢,野孩子回來了,男人一把鐵锨立在墻角里,夜晚就來了。關(guān)上柴門,女人囑咐孩子點起油燈。男人在油燈上點一鍋老旱煙,坐在炕頭上看女人。女人與男人有一搭沒一搭,扯閑話。男人抽著老旱煙,女人搬一個小板凳,坐在紡車前,開始紡線線。這家窯里“吱扭”一下,那家窯里“吱扭”一下,一會兒,“吱扭”“吱扭”的聲音,漫山遍野地跑。女人隔著門,聽見鄰家紡車“吱扭扭”的聲音后,嫌自己慢,手上加了一把勁,自家紡車也發(fā)出了“吱扭扭”的聲音。“吱扭扭”“吱扭扭”,像一首催眠曲,把南梁的山山峁峁、坑坑洼洼帶入了更深的夢鄉(xiāng)。
男人穿著粗布外套,女人穿著粗布大褂,南梁的植物間就多了一種樸素的顏色。這顏色圍成了一道銅墻鐵壁。星星之火,在其中蔓延,而后成長為一種燎原之勢,把熱烘烘的溫暖送到了大江南北。
在南梁,信天游的古老聲音,大鳳川的熱鬧聲音,已在風(fēng)中雨中,挪著碎步漸行漸遠(yuǎn)。留下一些漫漶的文字,在記憶里時隱時現(xiàn)。
不過,還有一種聲音正在南梁響起:“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籍貫,更無人知道他們的年紀(jì)和容顏。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們都是誰,但我們知道,他們是為了誰……”
相關(guān)新聞
- 2020-10-15圖解|“十三五”期間,甘肅如何因地制宜節(jié)約用水
- 2020-10-15主題樂舞《相約千年》甘肅會寧上演
- 2020-10-15“阮癡”馮滿天攜滿天樂隊將亮相甘肅大劇院
- 2020-10-13甘肅折子戲?qū)鰧⒘料鄳蚯賾蚴⒌?/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