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香港7月22日電 題:專訪作家馬伯庸:歷史的動力其實來自底層
中新社記者 韓星童
作家馬伯庸是個對歷史非常敏感的人。幾年前來香港,他到訪了宋皇臺,在那塊歷史遺留的石碑前,他想了很多,想到南宋皇帝端宗和少帝被元朝軍隊追逼,流亡至此的狼狽與窘迫;想到國破家亡,南宋丞相陸秀夫萬念俱灰,背著亡國之君帝昺在這里投海殉國。
“宋朝最后一抹余暉在香港落幕,這種歷史與文學交疊的意境,非常觸動人。”馬伯庸在中新社記者專訪中提及這事,稍早前,他坐車從機場來香港會議展覽中心的路上,看著風景、聽著電臺里的粵語金曲,偶然冒起的念頭:如果要以香港為題材,他也許會寫一個關于宋皇臺的故事。
7月21日,作家馬伯庸來港參加書展期間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中新社記者 劉軒廷 攝
宋皇臺的故事尚未有頭緒,但這回馬伯庸帶著新作《大醫(yī)》來香港書展,倒想談談中國近代醫(yī)事傳奇。他在這本小說里,寫了三個出身、性格、際遇各不相同的年輕人,在1910年這一個關鍵節(jié)點,同時踏入了中國紅十字會總醫(yī)院,成為中國第一代公共慈善醫(yī)生。“大醫(yī)”若史,以濟世之仁心,在大時代浪潮的洶涌波濤中沉浮,在清末變局中發(fā)出一聲吶喊。
故事萌芽于2017年,馬伯庸到上海華山醫(yī)院做講座,順帶參觀了院內的紅會老樓。那座古典主義風格、三層磚木結構的外廊式建筑,便是百多年前華山醫(yī)院的前身——“中國紅十字會總醫(yī)院暨醫(yī)學堂”,也是上海第一家由中國人自己開辦的醫(yī)院。紅色的磚墻堅固而沉默,正中央的“紅十字”熠熠生輝,曾經的故人與流走的時光在此交會。
身處其中,馬伯庸直覺性地感知到,“這里具有很高的故事性和思想意義”。當開始著手進行資料搜集,閱讀了更多近代中國醫(yī)學界可歌可泣卻鮮為人知的事件與人物后,寫作的沖動更為強烈,甚至帶著些義不容辭的責任。比如,他在史料里讀到,在1910年上海公共租界內暴發(fā)的那場鼠疫中,中國紅十字會發(fā)起人、近代著名慈善家沈敦和在人人自危的時境下挺身而出,推行華洋分檢,將租界內的中國人送到紅十字會總醫(yī)院檢查,男女分開檢查、接種疫苗。同時在4天內成立了一所傳染病醫(yī)院,用來隔離感染患者。
“中國近代史上很多大型公共醫(yī)療事件背后,都有很多為之付出努力的人。這些為了中國奮不顧身的醫(yī)生,他們的貢獻不應該被埋沒,值得被世人所銘記。”觀古知今,馬伯庸相信,這些故事也能夠深化當代人對醫(yī)護人員的理解,從他們身上感受“大醫(yī)”精神的賡續(xù)與連接。
類似隱藏于歷史褶皺中的小人物,馬伯庸還寫過很多,《長安的荔枝》里在官場掙扎求生的唐朝小官吏李善德、《顯微鏡下的大明》里為“絲絹案”撥亂反正的算學天才帥家默、《古董局中局》里做古董生意的許愿等。這源于他爬梳史料時構建起的人民史觀,“隨著年齡增長,我慢慢發(fā)現,歷史的動力并不來自帝王將相、英雄人物,而是來自底層。當普通老百姓產生同一個愿望、同一種訴求,它就會成為歷史潮流,這才是歷史動力所在。”馬伯庸將他們從歷史的陰影下拽出來,寫得有滋有味、有笑有淚,透過想像補綴、還原他們淹沒在時代電閃雷鳴下如雨滴般的微弱聲響。
很多讀者由此找到共鳴,并從中發(fā)現一種現代的節(jié)奏和邏輯。馬伯庸將古今共通之處歸結為人性本身,“對金錢的貪婪、對友情的背叛;對父母的孝順、對君王的忠誠,種種正面和負面的人性從未跟隨朝代更迭而改變。”在他看來,歷史小說的寫作更像一種思維訓練和實驗,面對亙古不變的人性,他所做的不過是將其放置到不同的社會形態(tài)中任其演變。
他樂此不疲,如孩童般固執(zhí)地蹲踞在不經意的角落,等待撿拾一些閃光的痕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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