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敬 篤(單位:云南大學文學院)
姚輝的長詩《致敬李白》(長江文藝出版社2022年9月出版)共198節(jié)、4572行,繼承且融合了中國詩歌的兩大傳統(tǒng)——抒情與敘事。姚輝從主體的自我意識的覺醒著手,通過詞語的變構與詩意的再造,憑借其近乎陶醉的狀態(tài),重塑了一個非線性時間的李白。詩歌批評家耿占春認為:“姚輝的長詩《致敬李白》書寫的是一種沉醉式的人格化意象,是酒,也是主體的沉醉、迷醉或陶醉,是陶醉狀態(tài)中對萬物的洞見。從姚輝的書寫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一種超凡魅力的個性以極其豐富的內涵融進了現(xiàn)代心智的核心,而這種超凡魅力則與主體的沉醉密切相關。”致敬李白,并不是單純地向李白致敬,也寄托著詩人內心的詩學訴求和對于古典精神的探尋,從而塑造出一個姚輝意義上的李白。姚輝以設身處地甚或化身李白的方式,進入“李白”這一文化場域之中,追問“李白”之謂李白的諸種可能,或許只有如此,他筆下的李白才有獨具一格的特點。
長詩在批評界,似乎一直并未引起足夠的重視。事實上,那些真正具有經(jīng)典價值被人傳誦至今的長詩,無論是西方的《荷馬史詩》《神曲》,還是我國古典詩歌《離騷》《孔雀東南飛》等,都以自己的方式影響著后世文學的發(fā)展。姚輝的《致敬李白》選擇以長詩的方式來書寫,是一種大膽的挑戰(zhàn)性嘗試,也是詩人的一次自我涅槃。我國古典詩歌燦若星河,李白作為“那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直廣受關注,而且李白作為中國古典詩歌獨特的存在,也擅長寫長詩,姚輝以長詩來致敬李白,或許再恰當不過了。
姚輝借助“詩”與“酒”之間的共生性,重新帶領我們走近李白。他試圖規(guī)避傳統(tǒng)書寫李白的理路,以沉浸的方式,重新審視李白及其所處的那個時代?;蛟S,從“酒”這一視角切入并不新鮮,但姚輝以“酒神精神”進入李白的藝術空間,更好地捕捉到李白作為文化符號的精神內核。
這是一部把自己交付給時間、歷史的長詩。姚輝以激情四射的筆力,重構一個詩意的李白,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找到自我與李白對話的可能。從《致敬李白》中,可以發(fā)現(xiàn)姚輝的詩學野心,他是凝望歷史的人,他在自己塑造的和從李白經(jīng)歷、詩作中經(jīng)驗到的意象里,尋根溯源,想要找到那些穿透歷史、時空、神話、傳說與現(xiàn)實的古老且振聾發(fā)聵的聲音。這種向經(jīng)典致敬、向先人致敬的方式,是史詩構建的一種重要模式。通過這種追問式的、自我探尋式的寫作,從本質上而言是對詩歌現(xiàn)代性的反思,也是從新詩的古典性中尋找一種靈魂棲息之所。姚輝借助現(xiàn)代詩的技藝,在歷史的既定邏輯中,重新塑造或者構建一個新的李白,一個屬于姚輝意義的李白,從而找到現(xiàn)代詩與古典意象之間的契合點。
姚輝以個體思維重建了一個關于“李白”的詩歌秩序。在這個秩序中,他的個體意識與內在生命都在覺醒,他將自我與李白融為一體,以詩的方式再造了詩人的視覺形象,又以細致入微的敏銳觀察力,塑造了一個真實、可感且富有詩情的李白。姚輝的語言,干凈且富有質感,他在感性與理性之間游刃有余,充分展示了一位漢語詩人駕馭詞語的能力。“而我與你交換過太多/遺忘 我是你的/一部分:晦暗或者/彎曲的部分 用變質旌幡/抵押祝愿的那一部分/——但我拒絕成為/花朵背后的你”。詩人用“拒絕”一詞,凸顯他的致敬并非盲目的、卑微的,而是一種出于個體發(fā)自內心的尊崇與敬仰。姚輝善于透視事物本身,從事物內部,準確把握現(xiàn)代性經(jīng)驗的指涉意義,在現(xiàn)實生活中離析出詩意,并且能夠巧妙地將古典性與現(xiàn)代性糅合在一起。“月 劃過酒盞/你是月亮的第四種身影//月色 依然斑駁/一樣的月暈又改變了/我與你不懈的詢問”。這古老的“月”意象,帶我們回到盛唐,回到那個李白書寫的“月下獨酌”,此刻虛構的詩人與詩人之間“把盞共言歡”的景象,帶我們進入一種滿滿的懷念之中。
從姚輝的《致敬李白》中,可以看到一位詩人的虔誠與雄心,他并不滿足于向李白致敬,甚至想從李白那里獲得自我的超越。他最后堅定地寫下這樣的句子,“所有星辰已然上路/請允許我 接近星辰/無盡無悔的光芒……”那一個充滿期待的省略號,寓意著什么?這是姚輝留下的懸念。
《光明日報》( 2023年02月08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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