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跟隨智者去旅行

　　讀罷《雪霽》，深嘆難得，如同跟隨一位智者完成一回多彩多姿、心曠神怡的旅行。

　　古語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是教人須由“行路”實踐方能讀懂書中真諦，否則易成書呆。而若行路雖多卻不喜讀書，自然也會懵懵懂懂，哪會曉得“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的意境，更難領(lǐng)會因汗青舊事廣被詠嘆的人文景觀。

　　那么，讀一本讀書曾破萬卷而足跡遍及中外的學(xué)者所著的書，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對我們的“行路”會否更有助益？當(dāng)然會，侯軍先生的新作《雪霽》便有此功用。讀罷掩卷，深嘆難得，如同跟隨一位智者完成一回多彩多姿、心曠神怡的旅行。

　　書分三輯：憶事、走過、獨語。

　　第一輯雖叫憶事，多篇文章也是記述當(dāng)年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如《雪霽》一文，開頭便道：“人生是一次一維性的旅行，路上的每一次偶遇都蘊含著必然。”文中講述了作者在天津日報社當(dāng)記者時冒雪采訪某國營葡萄園的經(jīng)歷，舊體制下企業(yè)衰敝，士氣低迷，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傳來，人心振奮，恰如雪后初霽；翌年這里就成立了天津第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生產(chǎn)的王朝葡萄酒中外馳名。“而我，有幸在那個雪霽良辰，見證了這場席卷全國的改革開放大潮中最先激起的一朵浪花。”此文2018年刊于《人民日報》，成為紀(jì)念改革開放四十年的重要散文作品。

　　第二輯“走過”，皆屬記行之作，逐篇讀來，真是大開眼界。倒不是這些地方我沒去過，而是一經(jīng)侯軍寫出，居然別有洞天。顯然源于讀書巨多，視角獨特，寫出來就那么活靈活現(xiàn)，意境幽遠(yuǎn)。如寫敦煌，先把歷代洞窟中最有特點的雕塑逐一道來——莊嚴(yán)肅穆的如96窟初唐時的佛像，恬靜安詳?shù)娜?58窟中唐時期的佛像，笑意盈盈的如29窟北魏時期的佛祖禪定像，飽經(jīng)滄桑的如28窟北魏時期的佛祖苦修像……再細(xì)說壁畫：112窟的“反彈琵琶圖”，257窟的“九色鹿故事”，61窟氣勢宏偉的“五臺山圖”，285窟細(xì)膩生動的“五百強盜成佛故事”，等等。尤為難得的是，作者不僅能如專業(yè)導(dǎo)游一般娓娓講明這些雕像壁畫的年代及特點，還對其畫風(fēng)和惠及后世的影響細(xì)加品評，如對西方抽象派畫家的影響，對中國文人寫意畫的影響等等。“中國畫的寫意性傳統(tǒng)，其實并不是文人的發(fā)明，在民間，在那些不知名的畫匠手里，寫意早已是手到擒來的功夫。”聽過侯軍的這些講述，看到他所生發(fā)的感慨，再去游莫高窟，定會多出一雙眼睛，懂得細(xì)看細(xì)品。

　　“走過”這輯的其他諸篇，還寫了陜西子長的鐘山石窟，云南麗江的石頭城，廣州黃埔的“浴日亭”，浙江嘉興的“戒石碑”……都是所游必溯其歷史淵源，溯源必以文獻為證。相關(guān)的古詩，歷代的軼事，讓一處處人文景觀變得立體而多彩。

　　第三輯“獨語”，似與旅行無關(guān)，卻也是作者自述心路，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有臨近退休回顧職場所生的感嘆，“‘耳順’之核心在于心順。心順者，人貴自知，諸事通透之謂也”（《耳順矣》）；也有少年時代因“批林批孔”卻得以讀到楊伯峻先生的《論語集注》、陳奇猷先生的《韓非子集釋》，反而對這些國學(xué)經(jīng)典發(fā)生興趣并早早打下功底（《非常時代的中學(xué)生涯》）。這真是一種反諷，足以讓人反思我們走過的彎路，以及若要建立文化自信，究竟應(yīng)該怎么走。總還是要多讀書，讀書不應(yīng)有禁區(qū)；多行路，包括開放國門去看世界。

　　香港中文大學(xué)原校長金耀基先生為該書作序。除了夸贊《隔離記》等“每篇都是生活中的點滴感受體悟，而將之詩化為‘人生’的吉光片羽”，也對其游記文章由衷贊嘆：“《蜀中訪刻記》，侯軍帶我們作了一次‘文化探秘’之旅，在四川蘆山的大山深處，竟見到了李白《憶秦娥》中的‘漢家陵闕’……”

　　金老先生是學(xué)貫中西的文化大家，能這樣點贊，則我輩以此標(biāo)題為《雪霽》作評，誠邀讀者隨此書作一番內(nèi)涵豐厚風(fēng)味別具的旅行，當(dāng)不算錯謬了。（何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