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水房子》:請允許一位詩人向另一位詩人致敬
——凸凹長詩《水房子》跋
《水房子》/凸凹 著/春風文藝出版社/2022年3月
就像一千個讀者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每個人的眼里,都有一個不同的李冰。
在史學家眼里,李冰是一位勤政官員。他任蜀郡守二十余年,平定亂局、發(fā)展經(jīng)濟、治蜀興川、鞠躬盡瘁。在老百姓眼里,李冰是一位水利專家。他創(chuàng)建的都江堰獨步千古、永續(xù)利用,至今灌溉成都平原,滋潤天府之國。在建筑師眼里,李冰是一位建筑能手。他倡修索橋,并在成都的河流上修建了七座石橋,極大的方便了蜀人的交通。在美食家眼里,李冰是一位味覺大師。他在四川開鑿了世界上第一口鹵井,讓舌尖上的中國有了鹽的舞蹈和合唱。在雕刻者眼里,李冰是一尊東漢石像。淹埋于河床中一千多年,依然刀法樸拙、線條流暢、雙目含笑、形神兼?zhèn)洹?/p>
而在我的眼里,李冰是一位了不起的詩人。過去的都江堰,出了兩個優(yōu)秀的詩人。一個是張孔山,他把詩寫在了浩渺的太空里。一個是李冰,他把詩寫在了堅實的大地上。
李冰是不是都江堰最早的詩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最好的詩人。兩千多年前,他就揮舞著長鍤,指揮著江水,在巴蜀大地上寫詩,寫最大的詩,寫最美的詩,寫最現(xiàn)實主義的詩。那一層層稻波和麥浪。那一壟壟玉米和高粱。那一排排碧樹和蒼竹。那一縷縷炊煙和綠云。都是李冰筆下最動人的詩行。千古名句“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也不過是李冰寫在大地上的眾多詩句中的一個優(yōu)美注腳而已。
時光荏苒、歲月如箭。兩千多年來,人們緬懷李冰、感恩李冰、紀念李冰,給李冰以最高的禮遇與尊崇。我以為,對李冰,人們無論怎樣贊美與歌頌都不過分。但我還想說的是,最懂李冰的,是詩人。所以杜甫說:“顧我老非題柱客,知君才是濟川功。”所以岑參說:“始知李太守,伯禹亦不如。”所以陸游說:“嗚呼秦守信豪杰,千年遺跡人猶誦。”所以范成大說:“自從分江注石門,西州秔稻如黃云。”所以范淶說:“蜀守自傳丹篆秘,秦人哪得赤衣來?”所以查禮說:“誰知禹績千年后,更挹神功續(xù)九歌。”所以駱成驤說“太守非神復非仙,民爾忘身誠動天。”所以于右任說:“曾經(jīng)玉壘關前望,父子河渠夫婦橋。”所以林思進說:“秦守纘禹績,離堆鑿云根。”所以葉圣陶說:“溝澮貫通懷蜀守,田疇平曠勝吾鄉(xiāng)。”所以李一氓說:“應體李冰父子意,竹籠竹索紀乾坤。”所以趙樸初說:“偉哉李父子!功勛孰可蓋?”所以,就有了凸凹的《水房子》。
很多人不理解,居于錦城之東龍泉山下的凸凹,為何要給錦城之西岷山下的都江堰和李冰寫詩,而且是寫厚厚的一本?究其原因,我們從他的詩中不難看出:
所有的人都是兩個人生的一個名叫母親一個名叫土地……有人的出生地在公海上、飛機上。我是幸運的,我有一處真正的出生地原始、踏實、全面、一直在的指認我的出生地不需要說出國度、省份、地市不需要說出方位和時間從再遠的地方連爬帶滾趕回出生地也不會迷路是的,它就是都江堰
對于一個出生于都江堰的人來說,為李冰寫詩,這個理由已足夠。但是,理由偏偏還不止于此,凸凹出生8年后,龍泉山引水隧道打通。也就是說,都江堰不僅給了凸凹生命中飲下的第一滴水,還給了他一生中賴以活命的水。沒有水,就沒有凸凹的命。沒有水,就沒有凸凹的詩。而這水,得之李冰和李冰身后千千萬萬的李冰。
最終,凸凹也成了都江堰的一滴水。東流不盡秦時水。就像都江堰水利工程有無數(shù)條渠系一樣。凸凹慢慢流淌成一條渠系,他從都江堰出發(fā),由字而詞,由詞而句,由句而段,由段而首,由首而成《水房子》……如同岷江水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然后流向廣袤的天府之國,繼而流向祖國的四面八方。這樣的河流還有很多,比如鐘紀民、張湮、羊村、傅承烈、王緯、汪寒潔、松鷹、沙白、王驪雯、劉春、陳宇……無論流程有多長,他們都會向著這片水域一次又一次地回游。
而凸凹的這一次回游,深刻、扎實、用盡了洪荒之力。他先是捧出了頗具影響力的35萬字長篇歷史小說精品《湯湯水命:秦蜀郡守李冰》向李冰致敬。然而小說寫完,意猶未盡。鄭逸梅曾說:心中之意,不能揮之于劍,便當發(fā)之于詩。于是,凸凹再次對都江堰灌區(qū)做了更全面的回游,1條內江總干渠、19條渠系、37條干渠、60條分干渠、272條支渠、2848條斗渠、34868條農渠,還有密如蛛網(wǎng)的毛渠……每一條渠系都能看見他流淌的詩意和水淋淋的足跡。最終,他捧出了72首共計4000余行的詩,實現(xiàn)了致敬李冰、致敬都江堰的一個最隆重最龐大的詩歌儀式。
都江堰的水,是流淌的詩凸凹的詩,是凝固的水。這座由4000多行詩歌搭建而成的《水房子》,不僅是當代山水詩寫作的典范建筑,也是向李冰和他身后千萬個李冰致敬的川主祠堂,更是灌區(qū)兒女守望故鄉(xiāng)的精神家園。
霍俊明兄說:《水房子》是當代的《水經(jīng)注》。我深以為然。此時,我想起了1600多年前的酈道元,那個見慣了大江大河,內心無比驕傲的人,在都江堰,他卻不得不在一江浩蕩奔流的水體面前低下了頭顱,毫不吝嗇地歌唱與贊美。就像今天的凸凹獻給李冰的詩。這是一滴水和一江水的相遇。這是一位詩人向另一位詩人的致敬。
(作者:王國平,系詩人、作家,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四川省李冰研究會副會長、成都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都江堰市政協(xié)文史委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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