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祝三峽漫記
已不止一次地去過石門溝,而每一次石門溝都仿佛會(huì)變臉?biāo)频恼孤冻鲆粡埿旅婵?,在心底留下一抹驚艷的印記。特別是炎炎夏日,驅(qū)車駛?cè)肽堑栏呗柋曝频氖T,便恍然置身另一個(gè)清涼的世界。撲面的綠挾著撲面的清爽,漉去一身的暑氣,濯盡滿懷的躁濁。
西北的山巒大抵草木稀少,赤裸裸坦誠于天地間,雄壯、率真、粗糲、蒼涼,讓山之底色一覽無余。而石門溝里的山巒卻是一片蒼翠。雖然仍保留著祁連山脈的雄渾磅礴,睥睨天下的氣概,但葳蕤蒼郁的草木卻使這粗狂的漢子平添一抹獨(dú)有的溫柔,讓鐵血與柔情在其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六月的石門溝被一襲似真若幻的紫紗籠罩。清冽的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馨香,給人以微醺般的恍惚。來到山腳下,再爬上一截山坡,就會(huì)發(fā)現(xiàn)山間 “紫紗”的奧秘。原來是滿坡滿嶺、遍溝遍屲的杜鵑在悠然地綻放,紫色的小花嬌艷地在枝頭顧盼流眄,從容、優(yōu)雅、恬淡,她們不是一窩蜂地?cái)D鬧在一起,而是開得疏疏淡淡,即便是一株上的花苞也是錯(cuò)落開放,層次有致。杜鵑樹大約有半米高矮,稠密如蓋,虬枝縱橫,干枝蒼褐,與嬌艷的花蕊、新嫩的綠葉形成冰火般差異的美感。在這杜鵑花稱霸的世界里,也還夾雜著其他花草的倩影,如粉白泛紫的百里香,嫩黃欲滴的金露梅,尖刺簇?fù)砥G若桃花的錦雞兒,貼著地皮綻放出玲瓏身影的虎耳草,還有一種叫不上名的細(xì)碎如豆、色呈海藍(lán)、嬌俏的令人心悸的小花,稀稀落落灑在杜鵑花叢的深處。這是一個(gè)花的家族,花的海洋,花的斗艷場。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盡情釋放著美麗的光華!徜徉在花叢,陶醉于馥郁的芬芳,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心景去碰觸山花的嫩蕊,卻總是有一種近在咫尺卻遠(yuǎn)若天涯的阻隔。欲求充斥的心思是永遠(yuǎn)無法捕捉到淳樸天然的波段。干脆放棄無謂的努力,就做一個(gè)莽撞的不速之客吧,坐看日碎花影,云卷山嵐,蜂迷香蕾,鳥鳴翠蔭。偶爾飄來一葉白蝶,翩若驚鴻般匆匆一瞥,便杳然無跡。山腰的那群白牦牛有點(diǎn)嫌棄地離我更遠(yuǎn)一些,“嗯-嗯!”地嘶鳴著表達(dá)不滿。它們長絨垂地,遮蔽四肢,山風(fēng)獵獵,白絨飄飄,頗有一股遺世獨(dú)立的風(fēng)范。一只鷹孤傲地飄浮在空中,驀然,不知發(fā)現(xiàn)了什么獵物,箭一般射向山坡。新棉樣潔凈的云朵從遙遠(yuǎn)的山巔斜斜地鋪排到我所在的這方天空,鏤空的云層里篩下金色的陽光和青黛的陰翳,拓印在山間,宛若渾然天成閃爍莫測的舞臺燈光。陽光噴灑在谷底蜿蜒瀠洄的清澈石門河上,閃耀著柔美的光澤,依稀是女神在浣洗瑩澈的袂帶。不管在哪兒,都充盈著十足的桃源勝地的況味,可惜缺少了一副采菊籬下心境。
拍拍身上的草屑,繼續(xù)前行。
穿過五臺嶺隧道,眼前的景象略起變化。山勢依然巍峨,但漸漸地有了崢嶸的紅褐色的山崖,少了幾許石門溝山巒的慵懶。山花漸少,代之以一坡一峰的松柏,平添了幾許硬朗的風(fēng)骨。有一段山巖呈現(xiàn)出丹霞地貌的特征,欹、正、倚、側(cè),仿佛是隨意丟落的各式粽子。到了朱岔峽口,一片丹霞奇觀橫空出世、蔚為大觀,即是頗有名氣的本康丹霞。在周遭翠峰綠嶺的映襯下,朱紅色的赤裸砂巖格外醒目、驚心,真可謂“燦若朝霞,色如渥丹。”在億萬載日月風(fēng)霜的摩挲下,山巖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的奇形瑰姿?;蛞猩铰栔?,似百丈層樓勢欲摩天;或孤巖欹危,偏有一樹亭亭其上;或如老僧入定,不知?dú)q月凡幾;或如神蜂巨巢,蜂逝巢涸;或圓潤如龜黿、如狂象、或奇崛似犀牛、似壁虎;或詭異呈骷髏、呈笑臉;或壘壘如麥垛、如谷摞……其形萬類,不可盡數(shù)。似乎是刻意雕成,又不見絲毫斧鑿之痕。真的是鬼斧神工,天作地成。
路逐漸變得彎急陡坡起來。前方山勢嶙峋,巍然當(dāng)面,堪堪是山塞路絕。兩邊倚天穿云的山峰上草木萋萋,仿佛數(shù)道綠瀑碧濤掛天直瀉。車行近前,路竟從山腹倏然乍現(xiàn),傍著一泓溪水蜿蜒蠕動(dòng)。隨之曲折迂回的是頭頂?shù)囊痪€藍(lán)天,幾片閑云浪花似地濺起、飄灑。一片紅樺林突兀地出現(xiàn)在眼前,給人以意外驚喜,在這兒的樺樹還是比較少見的。但彎大路窄,道兩邊鐵板圍護(hù),無處停車。好不容易才尋得一護(hù)板開口處,堪堪僅容一車,進(jìn)去是干涸的河床,倒是較為寬敞。一道渾濁的溪水潺潺流過,紅樺就錯(cuò)雜地長在溪水的兩邊,大多虬枝曲斜。樺皮接近橘紅色,剛兌換過的新皮細(xì)膩如脂,觸手冰涼似玉。怎奈去秋的老皮依然有不少掛在樹干,給人以疲沓滄桑的感覺。在紅色枝干的襯托下,它的葉片似乎更見的蒼翠欲滴。佇立樹下,幽谷寂寂,山風(fēng)習(xí)習(xí),峽頂?shù)囊痪€陽光斜射下來,被樺樹葉過濾成金色的光點(diǎn),斑駁陸離地灑落一身,恍然間似乎身體也被分解融入在光點(diǎn)之中。不敢在此危險(xiǎn)的河道長時(shí)逗留,便驅(qū)車前行。出紅樺林不遠(yuǎn),朱岔峽便遽然止步。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大河橫亙眼前,即是浩浩湯湯的大通河了。河灣處即是千年古剎天堂寺,以及因寺而名的天堂鎮(zhèn),還有著名的引大入秦工程的渠首樞紐。
一路行來,除石門溝的驚艷花海外,天祝三峽僅領(lǐng)略了朱岔峽的一鱗半爪,驚鴻一瞥。而與其齊名的先明峽、金沙峽卻遺憾的不在順路,無緣得見,需要在沿途的炭山嶺和賽什斯稍作迂回,才能一睹芳容。沿途還有那令人神往的馬牙雪山、高山天池、藥王神泉,皆因祁連山保護(hù)而封閉,只好路過其門卻不得入內(nèi),只能留一縷相思的懸念。
不過漫游至此,卻也收獲滿滿,驚喜連連,恣情酣暢,不是嗎?
□韓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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