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疏勒河
大漠、戈壁、空曠、蒼涼。
我在沙漠中跋涉、尋覓,我眺望四周,對著茫茫沙海大聲呼喚;“疏勒河——你在哪里?”回聲飄浮起落,驚動了沉思沙漠,霎時,黃色的沙粒飛起,我的眼前一片迷茫。祁連山不見了,聳立的雪峰不見了,只有無邊無際延伸到天際盡頭的沙漠。
我向往的疏勒河,被肆無忌憚的沙漠掩蓋,只留下嘩嘩流淌的水聲,以及搖曳在風(fēng)中的梭梭草、駱駝刺。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的夢境,緣于在文學(xué)群組看到一位文友發(fā)的有關(guān)疏勒河的散文,并配有照片。
疏勒河距我不太遙遠(yuǎn),她是祁連山孕育在河西走廊的三大內(nèi)陸河之一。
曾經(jīng),我目睹過滿目瘡痍的石羊河。河床中干涸的石頭,像母親漸漸老去的身子,濃縮成了我心中一個個永恒的靈魂。我生長在黑河岸邊,冰清玉潔的雪水,沖破層層巖石峭壁,來到張掖大地澆灌出了一片綠州。我無緣親臨疏勒河,但我傾聽過她低聲輕吟的那一首首古老的謠曲。悠揚久遠(yuǎn)的駝鈴聲穿越時光的長廊,時時在我耳邊回響。是她叩響了西域的大門,才使得張騫、班超、岑參、高適、左宗棠等無數(shù)名人的腳步,沿著疏勒河,穿行來往于絲綢之路上,為開拓歷史的前進,流血、奮斗,留下了輝煌的篇章。我在疏勒河親吻過的土地上拼湊過歷史的殘片,漢長城的久遠(yuǎn),莫高窟的宏偉,榆林窟的壯觀。玉門關(guān)、鎖陽城遺址、懸泉置是河西走廊珍貴的歷史景觀,也是記載疏勒河流域歷史厚重的文化史料。我品嘗過瓜州銀蒂蜜瓜的甜蜜和醇香,那掩映在綠葉蔓藤間的白瓜,是疏勒河水孕育的果實,也是祁連雪水饋贈給生活在大漠深處的人們珍貴的禮物。
疏勒河,黑河,石羊河都是祁連山的子女。她們有著共同的愿望,那便是灌溉河西走廊萬頃良田,養(yǎng)育沿岸數(shù)以萬計的生命物種。
還好,我無緣親臨疏勒河,但卻絲毫不影響我了解疏勒河。
疏勒河,古名籍端水。在祁連山脈西段托來南山與疏勒南山之間醞釀,滴滴水珠積累在肅北縣的高山草地間,再從草甸中一點一滴滲出,穿越托來南山的大峽谷,將山崖峭壁切割成數(shù)百米深的峽谷。兩岸山峰高峻,谷底平緩,過昌馬盆地。晶瑩的雪水?dāng)y著天地之精華和大自然的通透靈氣,匯集成一條溫順的河流,將沿路的踏實河、黨河攬入懷中,進入敦煌西北邊的哈拉湖。一路向西,穿過大漠戈壁,迎著長河落日,消隱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東部邊境的鹽沼之中。
熱情、溫順的疏勒河,用母愛般的柔情,不棄不怨地將河西走廊西段的大地以及荒涼的大漠一并攬進了懷抱。她以遠(yuǎn)古的神話作曲,用雪山的情懷填詞,彈奏著世間的蒼茫,人類的起源,以及河西走廊在漫漫歷史長河中的進程。吟唱著人類在疏勒河邊的萬古長愁,愛恨悲情。
我屏聲息氣地聆聽疏勒河述說。
茫茫大漠,遠(yuǎn)古并未有人類的腳步涉入,自從傳說的光顧,才為河西走廊披上了神秘的彩衣。周穆王駕車西巡。他一路巡視,一路征討,在抵達(dá)昆侖之丘時,驚動了住在此山的西王母,她出來阻止穆王,請他觀賞黃帝之宮,迎他上瑤池,設(shè)宴款待,兩人詩歌相和。傳說穆天子“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西王母回訪,穆王在昭宮款待西王母。他帶著西王母西游于祁連山一帶,兩人形影不離……不管周穆王是神還是人,這個故事無論是神話還是傳說,至少證明了一點,祁連山,河西走廊很早很早之前就被上蒼關(guān)注,疏勒河岸邊早就留有人類的腳步。
祁連山孕育了疏勒河,疏勒河造就了古絲綢之路上一座雄偉的城池。她便是一千四百多年前,輝煌在漢唐時期的鎖陽城——隱居在荒漠中的一片綠洲。
盛唐時期,鎖陽城是四路烽燧的輻合之地:一路由鎖陽城向東北,直抵酒泉,一路向北,跨越疏勒河干流折而西北,直趨新疆哈密, 一路向西,到達(dá)敦煌,一路向南,沿榆林河谷,過榆林窟,進抵肅北縣。因而,在當(dāng)時,鎖陽城是重要的軍事樞紐。我沒有去過鎖陽城,但我拜讀過好多有關(guān)鎖陽城的文字。有描述她在歲月長河中顯現(xiàn)出的繁華,有惋惜她被歷史廢棄的傷感。有一個故事被我記在了心里,隱約看到了時光深處的鎖陽城。
鎖陽城的原名為苦峪城,據(jù)傳,唐朝薛仁貴奉命西征,一路勢如破竹,可是打到苦峪城后一不小心中了埋伏,被圍困城中。這一困就是數(shù)日,城中糧斷草絕。薛仁貴下令將士節(jié)衣縮食,等待援兵,苦苦煎熬著。然而,在這樣緊要關(guān)頭,戰(zhàn)馬不但沒瘦,反而一天比一日肥壯。將士們很是驚訝,漸漸地他們發(fā)現(xiàn),馬在吃一種通體泛紅長相極像紅蘿卜的植物,將士們也挖來嘗試著吃,一直堅持到程咬金救兵的到來。后來人們才知道這個長得像胡蘿卜的植物叫鎖陽,為了紀(jì)念戰(zhàn)役中鎖陽的功勞,后人們把苦峪城改為鎖陽城。
歷史在時光流失中成為一個模糊的背影,許多傳說,成為人們對遠(yuǎn)去的歷史一份紀(jì)念,一種回想。
疏勒河沿岸流傳著這樣的歌謠:“鎖陽鎖陽,是藥又是糧,病時作藥,饑時作糧。”試想,在枯蓬斷草的戈壁沙漠中,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植物供人類及牲畜食用,這是大自然的神奇,也是上蒼對人類,對萬物生命的眷顧。
鎖陽城,她是古絲綢之路上連接中原與西域地區(qū)的交通樞紐。一個世紀(jì)又一個世紀(jì),一個朝代又一個朝代,把中國、印度、希臘、古羅馬和波斯聯(lián)結(jié)起來,將中國的絲綢、火藥、造紙、印刷術(shù)傳到西方,又把西方的黃瓜、胡蘿卜、芍藥、石榴、核桃等傳入中國。她是中原連接歐亞的橋梁,也是商賈擁擠,使節(jié)穿梭往來的繁華大都市。那烏孫、大宛的血汗寶馬,西方的音樂,舞蹈和宗教,讓中華文化藝術(shù)吸取了豐富而又新穎的養(yǎng)料。
隨著歷史的進程,如今,歲月雖然留給我們的是鎖陽城斑駁的遺址,一段蒼涼悲壯的歷史,但那厚重的墻體,沉默在此的碎磚爛瓦,保存尚好的出土文物等,都展現(xiàn)了古城永不退色的歷史。
巍峨的祁連雪山,遼闊的河西走廊,廣闊的天空和“絲綢之路”的歷史,從青藏高原延伸到天山。這幅美好的畫卷,讓世界矚目,讓國人敬仰。
河流的孕育,不僅僅是為了生存,還有文化的傳承。馳名中外的中華藝術(shù)寶庫莫高窟,離不開疏勒河的養(yǎng)育。沿途的昌馬石窟、東千佛洞、榆林窟、西千佛洞、肅北五個廟洞窟等眾多石窟,與莫高窟,都是浸潤著雪山的乳汁,疏勒河的血脈。這一處處遺址,一座座景觀,構(gòu)成了光輝燦爛的絲綢之路的敦煌文化。
對于一個匆匆尋夢者,我只能用自己浮淺的文字來敬仰疏勒河,歌頌養(yǎng)育西部人的生命河。
疏勒河,我會用親近黑河的情懷贊美你,擁抱你……
□滕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