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故事有喜有悲 莫言新作《晚熟的人》講述獲諾獎后生活
近日,莫言攜新作《晚熟的人》重返讀者視野,這是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的首部作品,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
2012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首位獲得該獎的中國籍作家。2020年,距莫言獲諾獎過去已有八年,距他出版上一部小說已過去十年。十年蘊積,人事全新。《晚熟的人》中,莫言根植鄉(xiāng)土,聆聽四面風雨,塑造典型,挪借八方音容,用十二個故事講述獲諾獎后的里里外外。十二個故事有喜有悲,有荒誕有現(xiàn)實,從上個世紀到當下社會,從歷史深處步入現(xiàn)實百態(tài),壁立千仞,氣象萬千。這一次,莫言將筆觸延伸得很長、很遠,但距離你我又是如此的緊密、親近。
那個“講故事的人”回來了
莫言曾說:“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像??思{書中的約克納帕塔法一樣已然成了文學地標的高密東北鄉(xiāng),也不過是莫言用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構(gòu)筑的文學幻境。在這本蘊積了近十年的新作中,莫言改變了他一貫的講故事的方式,既延續(xù)了以往的創(chuàng)作風格,又明顯注入了新的元素——汪洋恣肆中多了冷靜直白,夢幻傳奇里多了具象寫實。他的眼光轉(zhuǎn)向了那些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他們過于真實,仿佛就是從我們身邊走出來的人物。正是這樣一群人,組成了時代演進中的“常”與“變”。莫言寫下他們的故事,好似不經(jīng)意地在一張白紙上刻下一個又一個坐標??赐赀@12個故事,所有的坐標都被一條無形的線連系起來,讀者才恍然大悟,莫言講述的不是某一個人的故事,而是時代的潮起潮落。
莫言所寫的時代,其中就有我們所處的二十一世紀。不同于以往所有的作品,莫言第一次引入了當下社會的“新人”。在《紅唇綠嘴》中,莫言塑造了一個在我們?nèi)粘I钪胁⒉荒吧娜宋?mdash;—網(wǎng)絡“大咖”高參。高參深諳互聯(lián)網(wǎng)運作規(guī)律,最擅長胡編亂造、添油加醋,靠販賣謠言發(fā)家致富。她手下有上百個鐵桿水軍,讓咬誰就咬誰,讓捧誰就捧誰,將網(wǎng)絡玩弄于股掌之中。高參有一句名言:“在生活中,一萬個人也成不了大氣候,但網(wǎng)絡上,一百個人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這依舊是以高密東北鄉(xiāng)為背景的故事,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用童年經(jīng)驗和想象力織造的高密東北鄉(xiāng)早已一去不復返。對于故鄉(xiāng)的變化,莫言很坦然:“將逝去的留不住,要到來的也攔不住。”時代變了,故事照講,《晚熟的人》又帶回了我們熟悉的那個“說書人”莫言。
真假莫言
莫言講故事向來愛用第一人稱“我”,《晚熟的人》延續(xù)了這一習慣。不同的是,這12個故事中的“我”大都借用了作家本人當下的年齡和身份,莫言真正將自己寫進了故事里,毫不避諱地向讀者敞開了獲得諾獎后的生活。讀者隨著小說里的這位“莫言”,獲獎后回到高密東北鄉(xiāng),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一夕之間成了旅游勝地,《紅高粱》影視城拔地而起,山寨版“土匪窩”和“縣衙門”突然涌現(xiàn),“還有我家那五間搖搖欲倒的破房子,竟然也堂而皇之地掛上了牌子,成了景點”。每天都有人來參觀,來自天南地北的游客,甚至還有不遠萬里前來的外國人。
莫言獲獎后的經(jīng)歷真的像小說中寫的那樣,火了、忙了,不僅自己火、自己忙,還帶著老家高密東北鄉(xiāng)也跟著忙了起來。讀者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書中的“我”就是莫言本人。于是莫言講的故事中的人和事,看上去也有點像是真人真事。亦真亦假,打破現(xiàn)實與虛構(gòu)的邊界,這正是莫言想要的藝術(shù)效果。對于這一別出心裁的安排,莫言解釋說:“小說中的莫言,實際上是我的分身,就像孫猴子拔下的一根毫毛。他執(zhí)行著我的指令,但他并不能自己做出什么決定,我在觀察著、記錄著這個莫言與人物交往的過程。”小說中的“莫言”更像一個故事的尋訪者和記錄者,偶然路過人生百態(tài),對爭執(zhí)不予置喙,對善惡不妄定論,始終冷靜,始終淡然。作者的價值觀始終深藏在文字背后,這些故事也因為“莫言”的介入更接地氣,更加精彩。
“獲獎八年來,我一直在創(chuàng)作”
相較于過去的創(chuàng)作,《晚熟的人》少了很多血氣方剛劍拔弩張,更加沉靜平實、幽默松弛,這與莫言自身的寫作狀態(tài)不無關(guān)系。
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莫言的寫作狀態(tài)成了大家關(guān)注的焦點。面對公眾的關(guān)切和質(zhì)詢,莫言有自己慣常的表達,以“獲獎后陷入沉寂”開場,以“希望將來寫出好作品”結(jié)束。隨著《晚熟的人》問世,“閉關(guān)”了太久的莫言終于給出了實實在在的答案:“獲獎八年來我一直在創(chuàng)作,或者在為創(chuàng)作做準備。”作家蘇童說,諾獎之于莫言是“桂冠”也是“枷鎖”,伴隨獲獎而來的是無形的壓力和無盡的瑣事,一度使他無法持續(xù)創(chuàng)作。據(jù)統(tǒng)計,截至2016年,莫言獲獎后去了全世界至少34個不同的城市,參加過26次會議、18次講座,題了幾千次字,簽了幾萬個名。特別是在獲獎后最初的2013年,莫言忙到一整年連一本書都沒有看。
然而即使身在“枷鎖”之中,莫言仍舊堅持了一個作家的使命。在這八年里,他寫過戲曲、詩歌,也到過很多地方旅行考察。他依舊時刻關(guān)注著家國的變遷,關(guān)注著周圍的人和事,并用精彩的文字講述著這些人這些事。“對于一個作家來說,你所做的事,都可能成為小說的素材或靈感的觸發(fā)點。”回頭再看,莫言還是那個莫言。正如他多年前在一次演講中所說,一個作家一輩子其實只能干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血肉,連同自己的靈魂,轉(zhuǎn)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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