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fēng)吹落是鄉(xiāng)愁，重尋北京老胡同的塵世柴煙

　　胡同是北京人的根，也是北京城的文脈，那里有老北京人最真實的生活和記憶。深愛北京胡同文化的著名畫家況晗和北京民俗專家陸原攜手，用10年的時間打磨了近百幅技法獨特的胡同畫作，并與近百篇豐滿雋永的胡同小傳融為一體，創(chuàng)作出了一本精彩的畫冊，試圖完美地呈現(xiàn)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雨的“胡同北京”。

　　為什么要做這本書

　　2020年3月，我和畫家況晗合作的圖文畫冊《樹影鴿子人——胡同北京的生趣與鄉(xiāng)愁》，由東方出版社出版了。這本畫冊有況晗為北京90個胡同繪制的寬線條鉛筆畫，由我講述胡同歷史沿革和人物故事。

　　畫家況晗是江西省宜豐縣人，少年時在稻田寫生，為選擇取景視角移步后退，不慎跌落田埂滾得泥水滿身，被鄉(xiāng)人嘲為畫癡。青年時考入南京師范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濕式水彩畫。畢業(yè)后到北京，在中國石化出版社任職美術(shù)編輯，由出版社安排住在北新橋三條，從此況晗愛上了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

　　休息日，大雪天，況晗背著畫具出門作畫。濕式水彩畫，講究水色淋漓，是用排筆將清水洇濕畫紙然后作畫。一幅寫生未成，畫筆已然結(jié)冰。況晗的家鄉(xiāng)氣候濕潤，墻縫里面生的是青苔。北京的氣候干燥，墻縫里面積存的是數(shù)百年的塵土。家鄉(xiāng)村野的色調(diào)是青綠，京城胡同的色調(diào)是灰白，于是況晗改用寬線條鉛筆畫來寫意胡同。

　　寬線條鉛筆畫，使用寬筆芯的木工鉛筆作畫，每一道筆觸都要一次成形，不能重復(fù)，不可修改，而且力透紙背，畫幅的背面凸凹不平，類似淺浮雕的效果，大幅的作品寬度一米，高度一米半。這樣的畫法，不僅是一場繪事，也是一種力氣活，所以幾十年下來，畫家的手指痛，手腕痛，肩膀痛，渾身上下哪都痛，但是為了展現(xiàn)老北京的風(fēng)貌，畫家也是拼了。

　　我的祖籍是紹興府山陰縣，沈園相遇題寫《釵頭鳳》的那位放翁是我家遠(yuǎn)祖。我的祖父陸榕和祖母梅貽瑩清朝晚期住在天津，祖母未嫁時的識字教師是她的弟弟梅貽琦，祖母已嫁后夫君的人生導(dǎo)師還是梅貽琦，梅貽琦后來成為了教育家。那時在天津南開學(xué)堂讀書的梅貽琦，勸誡姐夫也就是我的祖父陸榕，說你家雖然不差錢，但是男人應(yīng)該有一門專業(yè)，應(yīng)該憑本事養(yǎng)活妻小，而不是已婚了還當(dāng)啃老族。祖父陸榕由此考入當(dāng)時最熱門的鐵路專業(yè)學(xué)習(xí)，畢業(yè)之后分配到津浦鐵路線任職四等小站的站長，此后升轉(zhuǎn)至北京前門火車站，住在車站附近的草帽胡同，與已經(jīng)搬遷到北京旗手衛(wèi)街的梅家做了鄰居，我家緣此成為了北京人。

　　我出生于元朝大都路總管府所在地交道口，少年住在通惠河終端什剎海南岸白米斜街，青年住在明朝夕月壇東門南禮士路，中年住在金中都麗澤門舊址高樓村。我讀的書是金元明清史、《帝京景物略》《日下舊聞考》，寫的字是前朝后寢、五府六部、胡同坊巷，拍的照是九壇八廟、三山五園、市井塵寰。

　　況晗是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的會員，我是北京市文物保護協(xié)會的理事。畫家用畫筆寫意胡同，我用文筆講述歷史。畫筆加文筆，于是就有了這本圖文畫冊。而我們合作的上一本畫冊《消失的胡同》，還是在12年之前的2008年了。

　　北京的胡同為什么稱為“胡同”

　　元朝人熊夢祥曾在元大都任職儒學(xué)提舉官，所著《析津志》記述元大都有“大街二十四步闊，小街十二步闊，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衖通二字本方言”。“火巷”是防火道，也是通道，“衖通”即“胡同”。

　　通常認(rèn)為此書所云“方言”是蒙古語，“胡同”是蒙古語水井的音譯。我在內(nèi)蒙古旅游，刻意請教了蒙古族的旅游車司機，蒙古語水井的讀音是“昏敦克”。然而《新華字典》明確標(biāo)注，“衖”是“弄”的異體字，“衖”“弄”二字讀音都是“龍”的四聲。“衖通”與南方方言稱謂小巷的“弄堂”發(fā)音極為相近。況且在元朝，蒙古語定為國語，并非方言，而熊夢祥是江西人，江西話才是方言。

　　元大都新城建成以后，城區(qū)被大街小街分隔為五十個方格，稱為“坊”。街和坊的組合就是“街坊”。坊的里面兩排住宅之間的通道就是胡同。官府將胡同兩側(cè)的宅基地劃為每家八畝的地塊，分配給住在金中都舊城的功臣權(quán)貴和豪門大戶自行建造住宅，這就是四合院的雛形。

　　南鑼鼓巷，是元大都時期統(tǒng)一規(guī)劃建成的街巷，兩側(cè)各有排列整齊的八條胡同，分別歸屬昭回坊和靖恭坊。南鑼鼓巷在明朝舊稱羅鍋巷，相傳因道路中段偏高，南北偏低，形似羅鍋而得名。羅鍋是一種形似銅鑼的淺底鐵鍋。

　　磚塔胡同，成為了元雜劇的背景

　　磚塔胡同，也是一條元朝遺留的胡同，以青磚砌筑的萬松老人塔而得名。磚塔是高僧萬松老人的靈骨塔，通常都說是元朝古塔。但是萬松老人生于金朝大定六年（1166年），卒于蒙古貴由大汗元年（1246年），終年八十一歲。在萬松老人圓寂二十五年之后的至元八年（1271年），忽必烈才將國號由蒙古改為大元，所以磚塔建造時間要早于元朝。

　　元朝雜劇《沙門島張生煮?！罚f的是書生張羽和東海龍王的三女兒小龍女的一段戀情。張羽和小龍女一見鐘情私訂終身，相約中秋節(jié)再相會。臨別之時，張羽的書童詢問小龍女的丫環(huán)梅香：“我到哪里尋你？”丫環(huán)答道：“你去兀那羊市角頭磚塔兒胡同總鋪門前來尋我。”

　　總鋪，相當(dāng)于治安派出所。在古代，借故搭訕，索要人家小姑娘的微信號，是非禮的行為，所以梅香忽悠書童去總鋪門前約會，意思是讓警察叔叔抓捕他。

　　“羊市”，直到1965年以前還叫羊市大街，即今阜成門內(nèi)大街白塔寺路口至西四路口的路段。“角頭”，即路口拐角處，至今西四路口的西南角還有羊肉胡同，往南就是磚塔胡同。

　　明朝講述北京風(fēng)物的《帝京景物略》記述，有人環(huán)繞著磚塔建造了房屋，后來又有人在房屋里開辦了飯館，磚塔上邊懸掛著豬肉，磚塔下邊堆積著酒壇，廚師還在塔身上磨菜刀。吃貨們喝酒喝高了，就拍打著塔身大聲地唱歌和罵人。

　　到了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有個樂庵和尚路過磚塔胡同，驚訝地發(fā)現(xiàn)飯館屋頂竟然冒出來一座磚塔，走進去看見磚塔石匾鐫刻著“萬松老人塔”，才知道這是安葬高僧靈骨的地方，難過得大哭了一場，然后募集資金贖買了飯館，住進房屋守護磚塔。

　　鐘樓灣胡同，王冕蔑視危素

　　元大都的鼓樓和鐘樓，位于現(xiàn)在舊鼓樓大街的南北兩端，是市場密集的地方。元朝著錄大都城風(fēng)物的《析津志》記述，鐘樓前方的十字街有米市、面市、鵝鴨市、緞子市、帽子市、珠子市，鐘樓后方有鐵器市、靴市，還有窮人聚集找工作的窮漢市。

　　元朝的翰林院在鐘樓北側(cè)，翰林學(xué)士危素住在鐘樓街。清朝學(xué)者朱彝尊所作《王冕傳》講述了危素訪問王冕的故事。畫家王冕，是浙江諸暨縣人，善于繪畫荷花梅花。王冕的《墨梅詩》寫道：

　　吾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王冕旅游到了大都城，危素騎馬來訪。王冕問道，你是住在鐘樓街的那位先生嗎？危素回答是的，然后王冕拒絕與之交談，危素枯坐無聊就走了。旁人不解來訪者何人，王冕笑道，我知道危素住在鐘樓街，也讀過危素的文章，感覺有詭氣，今見其人舉止也有詭氣，所以來訪的這個人必是危素。王冕不滿元朝統(tǒng)治，也不想做官，所以不愿交往危素。

　　后來明朝征虜大將軍徐達攻入大都城，危素跑到現(xiàn)在北新橋二條胡同的報恩寺，想要投井自盡殉國，報恩寺大梓和尚一把拉住他勸解說：元朝的國史只有你知道，你若死了，國史也就死了。危素放棄投井自盡，歸順了明朝，去了南京任職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

　　演樂胡同，演的是什么樂

　　明朝周筼《析津日記》記述，“京師黃華坊，有東院，有本司胡同。所謂本司者，蓋即教坊司也。又有勾欄胡同、演樂胡同，其相近復(fù)有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粉子胡同，出城則有南院，皆舊日之北里也”。

　　北里，舊時指妓院。唐朝長安城北有平康里，是妓院聚集區(qū)。

　　勾欄胡同，自元朝即為風(fēng)月歡場，東院南院是戲院。

　　教坊司，是管理樂戶官妓的機構(gòu)。演樂胡同，則是培訓(xùn)樂戶官妓的排練場。樂戶在古代列為賤民，不得另謀職業(yè)，不許參加科舉。樂戶來自罪犯親屬和戰(zhàn)俘家族，以及被籍沒家產(chǎn)的官員家屬。

　　明朝教坊司的官妓，承應(yīng)宮廷演戲奏樂任務(wù)，也負(fù)責(zé)陪侍皇帝典禮。每逢春季，皇帝在先農(nóng)壇親耕耤田，以示提倡農(nóng)業(yè)。教坊司派出男女演員裝扮成農(nóng)民，唱著禾歌，兩個人牽牛，兩個人扶犁，皇帝跟著在耤田里走上三個來回，然后由大臣們繼續(xù)象征性地耕種。事后演員們扛著農(nóng)具一路恭送皇帝回宮，每人還能得到兩個饅頭和二斤肉的賞賜。

　　明朝嘉靖元年（1522年），十六歲的嘉靖皇帝，冊立大名府元城縣秀才陳萬言十五歲的女兒為皇后。陳萬言受封泰和伯爵位，授職中軍都督府帶俸從一品都督同知，賜田七百五十三頃，賜第黃華坊，陳妻封為一品夫人。所謂帶俸，即領(lǐng)取俸祿而不用管事。

　　陳萬言來到北京，知道了黃華坊并不是一個體面的地方，他以賜第靠近教坊司為由，請求皇帝更換，皇帝命令工部在西安門外另給一座新宅。工部官員回復(fù)，西安門外的新宅已經(jīng)拍賣，不宜收回，新宅附近還有籍沒充公的舊宅可供賞賜。陳萬言不要舊宅，嘉靖皇帝命令工部在西安門外再造一座新宅。工部營繕?biāo)纠芍腥~寬、員外郎翟璘在做好設(shè)計方案之后，又說這個地方緊鄰皇城，新宅高度寬度應(yīng)該減半，以免逾制。陳萬言賭氣說這個賜第我不要了，而且新宅方案就是你們設(shè)計的，事前為什么不說逾制呢？嘉靖皇帝聞訊大怒，傳旨將葉寬、翟璘下獄拷打?qū)徲崱?/p>

　　花園東巷曾有皇家清潔車隊的停車場

　　花園東巷，西邊有花園胡同，南邊有車輦店胡同。在花園東巷與花園胡同之間，有一個占地八畝的長方形地段，在明朝稱為凈車廠，是皇家清潔車隊的停車場，凈車，就是運輸排泄物的糞車。

　　北京故宮的外東路有一條夾在紅墻之間的狹長通道，舊稱蒼震門前直街，俗稱東筒子。東筒子兩側(cè)的紅墻上，開有許多半圓形的券洞，如今洞口已被封閉，并且刷上紅色涂料，但是還保留著青磚拱券。故宮外西路壽安宮和壽康宮的紅墻上，也有不少這種券洞。這些券洞都是明朝遺存的出糞口。

　　明朝皇家成員和太監(jiān)宮女在“方便”時均使用馬桶，眾多人員的排泄量相當(dāng)可觀，因此設(shè)有由低級宦官組成的清潔隊，稱為凈軍，使用凈車定期清運排泄物和垃圾。明朝太監(jiān)劉若愚在《酌中志·內(nèi)府衙門職掌》中記述，“每月初四、十四、廿四日，開玄武門（清朝改稱神武門）放夫匠及打掃凈軍，抬運堆積糞壤”。明朝在東筒子的北口有一座后小門，每逢出糞日期開啟，放行凈軍和凈車進來。

　　紫禁城之內(nèi)有許多紅墻分隔的獨立宮院，住著皇帝或后妃。凈車不能進入皇宮內(nèi)院，因此在紅墻上開設(shè)券洞以溝通內(nèi)外。紅墻里面是無人居住的偏院，擺放著許多覆有蓋板的糞缸以供傾倒馬桶，“宮墻之外，磚砌券門，安大石于上，鑿懸孔垂之，各有凈軍在下接盛”。那些券門的洞口安裝著大石槽，石槽內(nèi)側(cè)開鑿有傾入口，外側(cè)開鑿有泄出孔，清淘糞缸時，排泄物被傾入紅墻內(nèi)側(cè)的石槽入口，順著石槽探出墻外的泄出孔，流入停放在墻外的凈車。

　　凈車廠舊址在清朝后期被稱為蒙古府，到民國后期又稱為花園，得名于內(nèi)蒙古科爾沁部左翼中旗達爾漢親王的駐地。

　　達爾漢親王的王府在內(nèi)蒙古通遼市以北的西遼河北岸科爾沁左翼中旗草原，在凈車廠舊址的蒙古府只是達爾漢親王來北京時的駐地。這個駐地雖然占地八畝，但是房屋很少，留出空曠的庭院是為了在舉辦宗教和祭祀活動時搭建蒙古包。蒙古府空曠的庭院長滿了花草，所以被稱為花園，花園東巷和花園胡同由此得名。

　　櫻桃斜街，紀(jì)曉嵐講述的鬼故事

　　櫻桃斜街，以及北邊的楊梅竹斜街和南邊的鐵樹斜街、棕樹斜街，都是在元朝形成的由東北至西南斜向的街道。

　　元大都新城建成初期，沒有資格入住新城的商販、服務(wù)業(yè)人員和市場店鋪仍在金中都舊城，新城居民經(jīng)常出城去往西南方向舊城的街市采購物資，于是就形成了櫻桃斜街一帶的數(shù)條斜街。

　　到了晚清和民國時期，櫻桃斜街一帶有“八大胡同”之稱，是青樓和戲園密集的地段。“八大胡同”并不限于八條胡同。舊時曾有歌謠說道：

　　八大胡同自古名，陜西百順石頭城（陜西巷、百順胡同、石頭胡同），韓家潭畔弦歌雜（韓家潭，即今韓家胡同），王廣斜街燈火明（王廣福斜街，即今棕樹斜街），萬佛寺前車輻輳（萬佛寺是陜西巷與石頭胡同之間小巷，即今萬福巷），二條營外路縱橫（大外廊營、小外廊營），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胭脂胡同）。

　　櫻桃斜街65號院是民國時期戲劇界的梨園公會舊址，在大門的四個門簪之上還有“梨園永固”銘文。

　　紀(jì)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櫻桃斜街的鬼故事。住在櫻桃斜街的畫家張無念，書齋的窗戶為了采光不裝窗欞，糊著巨幅的窗紙。每逢月明之夜，窗紙就會映出美女的投影。張無念看到美女投影的身材還不錯，就用畫筆在窗紙上勾畫了投影的輪廓。此后美女又經(jīng)常在他家的墻頭上露面，張無念醒悟到女鬼這是讓我給她畫像啊，于是在窗紙上畫了女鬼的面容，又為投影輪廓補畫了衣裙，畫成了一幅仕女圖，后來一位知府買去了這幅畫。有人說這個女鬼可能是狐貍精，也有人說這個鬼故事大約是張無念為了促銷畫作，他自己編造的吧。

　　沙灘南巷，“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是哪座橋

　　沙灘之沙，來自玉河。民國時期將玉河改建為地下暗溝，地面形成了北河沿大街與南河沿大街。如今以沙灘命名的街巷有沙灘南巷、沙灘北街、沙灘后街。沙灘后街舊稱馬神廟街，是明朝御馬監(jiān)舊址。

　　1898年清朝成立京師大學(xué)堂，校址設(shè)在閑置已久的馬神廟街公主府邸。1912年京師大學(xué)堂更名為國立北京大學(xué)，1916年北京大學(xué)在漢花園的原京師大學(xué)堂大操場建造了紅樓。

　　北京大學(xué)的學(xué)生宿舍不敷使用，于是在紅樓對面的新開路胡同增設(shè)學(xué)生宿舍。民國時期《燕都叢考》記述，“新開路，其東有八旗先賢祠，今為北京大學(xué)第三宿舍”。清朝和民國時期，北京曾有許多名為新開路的地方，顧名思義就是新近開辟的道路。1965年新開路胡同改稱為沙灘南巷。

　　北大紅樓地址舊稱漢花園。林海音的公公夏仁虎所著《舊京瑣記》記述，“昔有南花園者，蓋清初取四方所貢之名花異卉悉置于是。而征各省之花傭收養(yǎng)之，又稱漢花園，在今大學(xué)堂，已夷為民居矣”。清朝的南花園在今南長街織女橋東河沿，是明朝寶鈔司造紙廠舊址。明朝利用蒸煮紙漿的爐灶余熱建造溫室種植蔬菜，清朝改為南花園種植花卉。漢花園是明朝北花房舊址，清朝在這里有來自各省的漢人花匠為宮廷養(yǎng)花，故稱漢花園。

　　舊時北大新生初到北京，下了火車告訴人力車車夫要去漢花園，就沒有不知道的。然而新生入學(xué)以后才知道漢花園只是一個好聽的地名，現(xiàn)實中并沒有這個花園，不過這個詩情畫意的地名還是受到了學(xué)生的寵愛。1936年北大文學(xué)院學(xué)生卞之琳、何其芳、李廣田合作出版《漢園集》，就是選取了漢花園作為詩集名稱。其中卞之琳的一首短詩《斷章》流傳至今：

　　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

　　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民國時期在漢花園街東的玉河之上是有橋的。“你站在橋上”，那橋是玉河之上的橋嗎？“人在樓上看你”，那樓是北大的紅樓吧？（陸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