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所以禍亂國家的風氣是:研習儒家典籍的人,稱頌先王之道,憑借仁義道德進行說教,講究儀表服飾又修飾言辭,用以擾亂當時的法治,動搖國君實行法治的決心。那些四處游說的縱橫家編造謊言,招搖撞騙,借助別國勢力以謀取個人私利,卻把國家利益棄置一旁。那些游俠刺客,聚攏門徒部屬,標榜氣節(jié),用來彰顯聲名,卻觸犯國法禁令。那些逃避兵役的人,依附在權(quán)貴豪族門下,用盡財貨賄賂,借助權(quán)臣托情,逃避戰(zhàn)爭的勞苦。那些商人和手工業(yè)者,制造粗劣的器具,聚積奢侈的財貨,囤積居奇,等待時機,從農(nóng)民身上謀取利益。這五類人,是國家的蛀蟲。國君如果不消滅這五種像蛀蟲一樣的人,不蓄養(yǎng)剛正不阿的人,那么天下即使出現(xiàn)破敗滅亡的國家,地削國滅的朝廷,也就不足為怪了。
【小識】
“五蠹”與“六虱”
《五蠹》是《韓非子》中的代表性篇目,也是韓非全面論證其法治思想的重要文章之一。圣人治國,“不期修古,不法???rdquo;,“論世之事,因為之備”,這就是韓非的根本主張。要實現(xiàn)富國強兵的目的,首先就要確立法治。
不過韓非也十分清楚,法治思想在制度層面的確立只是第一步,而法治的長久實行,其實更在于對制度的維護和保障,在于消除那些法治的危害者和破壞者。危害者有哪些呢?韓非將其歸為五種,稱之為“五蠹”,“蠹”就是蛀蟲,具體包括那些研習儒家典籍的“學者”、長于縱橫辭辯的“言談?wù)?rdquo;、游俠一類的“帶劍者”、逃避兵役的“患御者”以及從事工商的“工商之民”,“此五者,邦之蠹也”。學者疑法、言談?wù)咧\私、帶劍者犯禁、患御者逃避徭役、工商之民舍本逐末,其思想、行為無一例外都與法治矛盾對立,治理國家如果放任此“五蠹”而不加清除,“則海內(nèi)雖有破亡之國,削滅之朝,亦勿怪矣”。
其實早在《商君書》當中,就已經(jīng)提到過這個問題了?!渡叹龝?bull;去強》篇將破壞法治的行為稱為“虱”,“農(nóng)、商、官三者,國之常官也。三官者生虱官者六:曰歲、曰食、曰美、曰好、曰志、曰行。”就是說,農(nóng)民、商人、官吏這三種職業(yè),如果缺少法度約束和管理,就會衍生出相應(yīng)的虱害,農(nóng)民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就會造成糧食歉收;商人販賣好看稀奇的物品,就會破壞耕戰(zhàn)政策;官吏營私舞弊,就會使國家公利盡失。這就是商鞅所批判的“六虱”?!渡叹龝?bull;靳令》亦以禮樂、詩書、修善孝弟、誠信貞廉、仁義、非兵羞戰(zhàn)為“六虱”。
將《商君書》中的“六虱”與《韓非子》的“五蠹”聯(lián)系起來看,商、韓的主張明確可見,那就是反對一切對于法治無益、甚至背法亂治的人和事。從“六虱”到“五蠹”,內(nèi)在的精神一脈相承。
韓非之所以如此嚴厲地批判“五蠹之民”,是因為他們與有益國家的“耿介之士”是互不相容、完全對立的,所謂“不相容之事,不兩立也”。在韓非看來,一個國家想要富國強兵,其理念和行為一定要統(tǒng)一,絕不可彼此矛盾??涩F(xiàn)實卻往往不是如此:“斬敵者受賞,而高慈惠之行;拔城者受爵祿,而信廉愛之說;堅甲厲兵以備難,而美薦紳之飾;富國以農(nóng),距敵恃卒,而貴文學之士;廢敬上畏法之民,而養(yǎng)游俠私劍之屬。舉行如此,治強不可得也。”這就是韓非所批評的“國平養(yǎng)儒俠,難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正是國家治理中的大忌。(阿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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